Page 10 - 《上风》2025年第2期

文选

第 · 辑 二 第 二 辑

来亲亲我的小脸蛋，且赌咒发誓地宣称，毕业后， 是带好我与兄弟世达，渴盼我们快快长大成人。
他要修建钢筋水泥的坚固工事，像铜墙铁壁抵御日 小时候，我们跟随母亲住在外祖父家，母亲

寇的侵扰；他还要修建高大舒适的房屋供我与母 从柜子里找出一本备忘录，全是西北工学院同学
亲连同祖父祖母，叔叔姑姑和和美美地居住在一 们对他的哀悼文字，其中有不少挽联，却并未说
起。我这婴儿的破衣烂裳通通扔掉，换上光鲜的新 明死因。
衣裳，他认定这美好的愿景一定能实现。 尔后一家人也曾对父亲的死因产生过疑窦，
可是现实的处境是日本侵略者已侵占了半壁 却始终未有家人去数百公里远的陕西城故作研究

河山，哪还有心境和物质资源来营造自家的安乐 调查。
窝呢？父亲何成均年方二十三四岁，又是一个彻 直至母亲去世多年，我都80出头了，才有表
头彻尾的愤青，他是个急性子，口无遮拦不分场 弟唐能诚电话中说：“我爸唐模西是你爸何成均
合，破口大骂国民政府腐败无能活活沦陷半壁河 当年在西北工学院的同学，爸讲出了真相，你爸
山，他的言论行动，早已引起官方的注意，他竟然 何成均并非因实习结束返校时过渭河，因涨水翻
毫不知觉，也毫不畏惧。就在1940年秋，他去陕 船淹死的，而是遭国民党特务残酷迫害致死的。
西宝鸡实习结束返校时，路过渭河，活活惨死于 我爸闻讯赶往现场，你爸尸体横躺在地面，已是

堤岸边。 面目全非，惨不忍睹，之所以隐瞒真相，是害怕一
当这噩耗用电报传达到家乡四川开江县普安 家人承受不住这沉重的打击。”
镇红庙村何家大院，祖父何杰夫闻讯气得昏倒在 我听后，不觉毛骨悚然，连心窝子都凉了，回想
地，祖母薛云凤连同身边未成年的叔父姑姑一片 起在我发蒙读小学时妈妈衣柜掏出一封父亲给外
哀嚎，从此一家人体验着天塌地陷般的创痛。 祖父曾月秋的信，信中大骂国民党政府腐败无能，
祖父何杰夫与祖母薛云凤从悲伤中惊醒过 在日寇强大侵略军的猛烈攻势下，节节败退，他待

来，感觉当务之急，是要将远在陕西城固西北工 到毕业后一定要为抗战事业做出应有的贡献。
程学院住居的母亲曾宪春和我这才一岁多的婴儿 父亲这愤青，徒有一番爱国热忱，言辞激烈，
接回老家，祖父急中生智，即刻约请家居广福镇 惨遭杀害，给家人带来的伤痛陪伴我们终生，他
的外祖父曾月秋雇一乘滑竿，去几百里远的陕西 死后连遗体都未能找到，只好埋一个衣冠冢。我
城固将母亲和我接回来。为确保安全无虞，嘱咐 也曾有过亲赴陕西城固察访的闪念，但终难成
所有亲友严密封锁消息，以防母亲有所不测。 行，而与我从未晤面的优秀作家聂作平却义无反
直至将母亲曾宪春和我用滑竿接回四川开江 顾地为我及其家人还了这夙愿。

县普安镇红庙村何家大院，母亲身怀胎儿世达，
襁褓着我还在喜气洋洋地向祖父祖母甜甜地通 二
报：“成均实习快要结束，毕业后会回家看望双亲
大人！苦日子快过完了。” 已经出版30余部文学著作的优秀高产作家
祖父祖母闻言，心如刀绞，却又不得不赔着 聂作平，在《上风》发表过不少具有思想分量与艺
笑脸，应对我们母子。 术特色的作品，受人青睐。品读《上风》2025年1

尤其在夜里，祖母陪伴母亲睡觉，母亲兴奋 期这篇《消逝的弦歌——寻找西北联大的足迹》，
得唠唠叨叨地闲话父亲一面用功读书，一面关爱 它的新异，独特，与之不同寻常的价值与意义，有
母子，还有腹中的胎儿。祖母只能勉强回应，为了 力地填补了抗日的一段历史空白。
不哭出声，只好张口咬住被角。直至第二年春天， 尽人皆知，在云南昆明城郊有一所载誉全国
母亲生下世达后，方才知晓父亲何成均已经去 的西南联大，早已被成千上万篇文章所眷顾，已
世，从此她度过一生守寡的凄苦岁月。唯一的希望 是耳熟能详；而对位于陕西的西北联大的宣传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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